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複仇的雪豹

馬文秋

我是一名業余野生動物攝影愛好者。去年3月，我駕著某大公司贊助的一輛切諾基，由青藏公路入藏，深入到祖爾肯烏拉山深處，拍攝那裏的高原野生動物。

第4天，我透過長焦望遠鏡鏡頭，竟發現了一只雪豹！它從亂石中躥出來，朝一座岩頂上沖去！看雪豹那架勢，莫非發現了獵物？我忙向上看，原來半空中有一只個頭極大的禿鹫，正伸展翅膀撲向岩頂！禿鹫，是青藏高原比較多見的一種猛禽。這只禿鹫的脖子上有一道傷疤，很顯眼。禿鹫是空中的枭雄，雪豹是地上的霸主，平時它們是井水不犯河水，今天是怎麽了？

我仔細觀察著，發現了岩頂之上的一只小雪豹，它像小貓一樣蜷縮在那裏，瑟瑟發抖，已經嚇傻了，轉瞬間，禿鹫鋼鈎一般的利爪牢牢抓在它背上！而那只大豹顯然是發現了險情，趕來救援的。看到小豹被抓，它發出可怕的咆哮，四足騰越，柔韌的身軀像弓一樣猛烈地彈縮著，直撲向禿鹫！眼瞅著母豹就要沖到了，禿鹫突然振動雙翅，搞得飛沙走石，身子慢慢升起，竟拖著小豹飛了起來！並且一氣飛到幾米高。

母豹趕到時，小豹已在半空，極端痛楚地掙紮著呼救。母豹撕心裂肺般慘叫著，驟然躍起數米高，爪子伸展到極限，但仍沒抓到小豹。它一次又一次地騰跳著，無奈禿鹫越飛越高，逐漸遠離岩頂。母豹仍不肯罷休，舉足猛追，似乎什麽也無法阻擋它，它要救自己的孩子！它太專注、太忘我了，在一次騰空躍起時，栽進了深溝……

第6天，我正通過長焦鏡頭取景，突然發現在一片裸露的山石之上，躺著一只雪豹！憑感覺我認爲就是那只母豹，只見它全身血迹斑斑，耷拉著腦袋，舌頭也露出來了，顯然已經死了很久。

母雪豹的屍體很快引來了幾只禿鹫，它們號稱“高原清道夫”，不會放過任何死屍爛肉。禿鹫們一邊盤旋，一邊大聲呼叫同伴。又過了一會兒，飛來了足有三四十只禿鹫，停在死豹的周圍。過不了多久，母豹就會被啄得體無完膚。這時，我發現有一只禿鹫特別像前幾天見到的那只，沒錯，是它，我相信自己的直覺，況且它的禿脖子上有一道傷疤，特征很明顯。

禿鹫們開始啄食母豹了，可就在此時，那只帶傷疤的禿鹫喳的大叫一聲，禿鹫們聞聽，立即都停了下來，讓到了一旁。看樣子這家夥還是這幫禿鹫的頭，它要優先享用安全的美食。

帶傷疤的禿鹫跳過去，惡狠狠地啄了雪豹腰部一口，一邊吞咽一邊發出邪惡刺耳的叫聲，很像是在怪笑。

它有些肆無忌憚了，跳到雪豹頭部，伸嘴猛啄它的眼窩。可就在這一刹那，分明已經死了的雪豹驟然躥起來，大嘴一下就叼住了禿鹫的脖子。帶傷疤的禿鹫猝不及防，被咬了個正著，它拼命掙紮，但脖子已應聲而斷！屍體翻在地上，仍在拼命跳動、掙紮，鮮血噴濺著……

原來雪豹是在裝死！很顯然它想爲孩子報仇，無奈仇家早飛得沒影了，根本找不到。最終它采取了裝死的策略，用自己的身軀做誘餌。當禿鹫們啄它時，它強忍著劇痛，一聲不吭，讓所有的禿鹫都以爲它是真的死了。當帶傷疤的禿鹫接近時，它卻猝然出擊。

其余的禿鹫被雪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蒙了，驚叫著紛紛飛到半空。當它們意識到被騙，並且頭領被殺時，頓時惱羞成怒，頃刻間，俯沖而下，與雪豹展開了厮殺。母雪豹毫不畏懼，驚天動地般狂吼了幾聲，揮舞粗壯的前爪，當場打落幾只禿鹫。與此同時，一群禿鹫的尖嘴和利爪也在母雪豹的背上抓出不少口子。待戰鬥平緩下來後，有大約20只禿鹫倒在地上，在它們中間的是那只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母豹。它的皮有一半兒已經不存在了，許多地方因爲少了大塊的肉而露出白森森的骨頭。

空中還有十幾只禿鹫盤旋，稍事休整，它們分成兩路，再次襲向雪豹。雪豹以一種威武不屈的姿態站立著，微微昂起頭。它的目光裏一定有著勝利的喜悅，還有深深的不屑。可惜我看不清它的眼睛。它已經爲自己和孩子報了仇，它不再拼殺，身子轟然倒下——它是站著死的……